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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难的

南大社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3-03-23


“美是什么”又被称为“柏拉图之问”。


柏拉图在美学史上的贡献不可磨灭。首先,他从逻辑上确立了“美”这个范畴的客观存在。当然,这个“美”的概念比今天的用法要广泛得多,它常与“善”“有用”等概念混用。其次,柏拉图首次从哲学意义上追问了“美是什么”的问题,从“美的事物”到“美的定义”的思路形成了一种本质主义探寻的理论传统。


柏拉图之后的诸多关于“美是什么”的解答,无论是对他的学说的延伸还是否定,其理论视野所及,其实都很难超越柏拉图的批判性分析。应该说,正是对这一问题的持续探索和追问,才构成了西方美学发展的不同脉络,形成了不同的面貌。


《文艺美学专题研究》为主编阎嘉多年来从事文艺美学教学和学术研究的成果结集,力图以广阔的学术视野和厚重的历史感,从学术史与可靠文献中追踪美学、文艺美学、艺术观念和不同艺术传统发展演变的真实轨迹,勾勒文艺美学产生和发展、不同艺术传统交融与影响的本来面貌,为当代中国美学和文艺美学研究提供另一种眼界与参照。



柏拉图的著作《大希庇阿斯》是西方美学史上第一篇专门系统地探讨美的本质的重要文献,虽然它还处于柏拉图关于美的探索的早期阶段,没有直接给出圆满的回答,但它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它以柏拉图惯常的对话体写成,以其老师苏格拉底的口吻与著名智者、来自希腊本土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岸城邦埃利的希庇阿斯进行了问答、辩驳,深入地讨论了关于美的本质、审美快感等美学问题,值得认真研究。


在这篇对话中,柏拉图批判性地考查和分析了当时流行于希腊的关于美的定义的一些说法。


首先,在柏拉图看来,“什么东西是美的”和“美是什么”这是两个在本质上完全不同的问题。柏拉图试图区分“美的事物”和“美本身”:“凡是美的那些东西真正是美,是否有一个美本身存在,才叫那些东西美呢?”针对苏格拉底的提问,希庇阿斯做出的第一个回答是“美就是一位漂亮的小姐”。苏格拉底依照希庇阿斯的逻辑以此类推,继续列举了一些美的具体事物,如漂亮的母马、漂亮的竖琴、漂亮的汤罐,并认为它们都具有美的属性,希庇阿斯也表示认同。但显而易见,这种回答丝毫无助于人们对美的探索,因为这种例证不胜枚举。



其次,苏格拉底反驳道,一个汤罐无论如何漂亮,比起一匹母马、一个年轻的小姐总显得有些逊色,而最美的小姐比起神来说也是丑的,正如赫拉克利特所说,最美的猴子比起人来说也是丑的。这就表明,一个具体事物的美丑程度具有相对性,无法保证一个美的事物之所以美的永恒性。接着苏格拉底的反驳,希庇阿斯又继续回答道:“美就是黄金”,因为经过黄金的点缀,丑的事物也显得美了。这在实质上是将美归于使事物显得美的质料或形式,但在不同的事物中,一种质料可以被其他质料取而代之。比如,菲狄阿斯雕刻雅典娜时用的是象牙和纯白的云石,而非黄金。


苏格拉底继续诱导希庇阿斯给美下了一系列定义:美是理想的生活方式(钱多、身体好、受人尊敬、长寿,死后由子女举行隆重的葬礼),美是“恰当”“善”“有用”“有益”,美是“由视觉和听觉引起的快感”等。在这些定义中,包含了感性美、形式美、伦理美、功利意义上的美以及审美快感意义上的美等诸多方面。但无论哪一种定义,柏拉图都借苏格拉底这位“思想的助产士”之口一一进行了反驳,并熟稔地运用古希腊辩证法指出了这些定义在逻辑上的不圆满以及内在的缺陷和片面性,让希庇阿斯的回答无法自圆其说。因为柏拉图所谓的“美本身”应是“一切美的事物有了它就成其为美的那个品质”,它“加到任何一件事物上面,就使那件事物成其为美,不管它是一块石头,一块木头,一个人,一个神,一个动作,还是一门学问”。但事实上,柏拉图自己也并未提出关于“美是什么”的标准定义,并在文末不无感慨地叹道:“我得到了一个益处,那就是更清楚地了解一句谚语:‘美是难的’。”

 

柏拉图为何感叹“美是难的”?通过柏拉图的分析可以看出,他之所以认为“美是难的”,缘于美是各种矛盾的综合体,具有鲜明的悖论性质:它既体现在具体事物之中,具有特殊性和有限性,又具有普遍性、一般性;既是外在的、物质的,又是内在的、精神的;既是可供鉴赏的,又与“有用”“有益”等密切相关;既是给感官以愉快的,又不等同于具体个人的主观感受;既反映了人类某种普遍的审美理想,又寄寓了各个时期、不同阶层人的不同的审美观念和趣味。柏拉图所要追寻的美的学问是“以美本身为对象的那种学问,彻悟美的本体”的学问。这里的“美本身”就是所有美的事物之所以美的普遍道理,是所有美的现象背后的共同本质。它无论在时间上还是逻辑上都先于美的事物,是第一性的东西。


《文艺美学专题研究》

阎嘉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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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说:“柏拉图是第一个对哲学研究提出更深刻的要求的人,他要求哲学对于对象(事物)应该认识的不是它们的特殊性而是它们的普遍性,它们的类性,它们的自在自为的本体。”那么,面对这样的悖论,柏拉图是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呢?


柏拉图从其哲学体系出发,选择有意避开了实际存在于现实审美活动中的诸种矛盾,首先“假定有像美本身、善本身、大本身等等这类东西存在”,从而用美的普遍的、恒定的、诉诸理性的一面否定了特殊的、暂时的、诉诸感性的一面。所谓的“美本身”“善本身”“大本身”等都和他对理念世界的预设有关:“一方面我们说有多个的东西存在,而且说这些东西是美的,是善的等。另一方面,我们又说有一个美本身等。相应于每一组这些多个的东西,我们都假定一个单一的理念,假定它是一个统一体而称它为真正的实在。”因此,在《大希庇阿斯》中柏拉图虽然得出结论说“美是难的”,但综合他的哲学思想来看,他实质上认为“美”就是“理念”的投射和显现,美的具体事物分有、体现了美的理念。



柏拉图认为,在我们的现实世界之外,还存在一个理念世界,现实世界是虚幻不实的,而只有理念世界才能赋予被认识的东西以真理性,并赋予人类正确认知事物的能力。我们可以回到柏拉图那个著名的“洞穴理论”的比喻中来理解这个问题。柏拉图曾假设许多囚徒从小就被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因为腿和脖子都被镣铐锁着,因此,既无法动弹也无法扭头,而只能直视前方的墙壁。在他们身后有一堵矮墙和一束火光,火光投射到墙壁上照出了他们自己以及背后的东西的影子,长此以往,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将影子当成了真实的东西,而对造成影子的原因却一无所知。直到某天,其中一个囚犯逃出洞穴见到了太阳底下的世界,才意识到他此前一直被影像所欺骗。但他同样意识到,如果他试图回到洞穴劝说其他同伴,告诉他们真理并指示他们离开是困难重重的,并可能会迁怒于他这个揭示真相的人,使自己遭遇危险。


柏拉图的洞穴理论告诉我们,大多数人都如同被捆缚在洞穴中的人,见到理念的影子就将其当作真实的事物,感性的虚幻性蒙蔽了人们的双眼。只有逃出“洞穴”的那个人(指“智者”或“哲学家”)才能掌握事物的理念,从而获得关于真理的全部知识。


因此,在关于“美本身”这个问题上,柏拉图孜孜以求的就是关于美的理念,而不是美的事物所呈现出来的表象。如果说他在《大希庇阿斯》中对此的阐述还只是隐而不露,那么,他在《会饮篇》中对爱情之美的赞颂则直接说明了美的理念所具有的特征:“这种美是永恒的,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它不是在此点美,在另一点丑;在此时美,在另一时不美;在此方面美,在另一方面丑;它也不是随人而异,对某些人美,对另一些人就丑。这不仅此,这种美并不是表现于某一个面孔,某一双手,或是身体的某一其他部分;它也不是存在于某一篇文章,某一种学问,或是任何某一个别物体,例如动物、大地或天空之类;它只是永恒地自存自在,以形式的整一永与它自身同一;一切美的事物都以它为泉源,有了它那一切美的事物才成其为美,但是那些美的事物时而生,时而灭,而它却毫不因之有所增,有所减。”


本文节选自《文艺美学专题研究》,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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